京城西南百里,有一处皇族专用行宫,名曰碧泉山庄。
此地依山傍水,气候温润,尤以山下温泉闻名,泉水自地脉涌出,暖而不燥,常年不涸。
相传乃前朝某代帝王为宠妃所建,后几经修整,改为皇室宗亲疗养休憩之所。
山庄离京并不远,二、叁日可至,地势多坡,自成天地。
近日,皇帝下旨,命湘阳王查勘西南兵道修筑之事。
该段兵道本为旧时商路,年久失修,朝廷拟议设立叁处哨营与补给转运点,需军权之人亲勘地势,而查勘路线恰好从碧泉山下绕过。
湘阳王接旨当日便准备啟程,忽然心念一动,吩咐袁总管道:
「替本王请旨,碧泉山庄七日内由王府内眷驻留,免旁人扰。」
袁总管微怔,连忙应是。
(皇上:朕命你去勘兵道,你以为自己是去游玩……)
宋楚楚方踏入碧泉山庄,便看得瞠目,驻足不前。
「这里好美!」她忍不住仰头四望,喜不自胜,「王爷怎么从未带过我来?」
山庄的屋舍错掩映于绿林之中。飞瀑悬崖而下,水雾弥漫,近处池泉潺潺,蒸气氤氳,恍若仙境。
一旁的江若寧闻言,以帕掩唇轻笑:「谁让你入府后,总没怎么安分过?」
语气轻柔,带了点打趣。
宋楚楚一怔,旋即娇嗔地挽住她手臂:「江姐姐数落我。」
她笑得眉眼弯弯,凑近些看她,心想:江姐姐也会主动说笑了?
「我逗你的。」江若寧声线柔缓中带着点哄,「王爷只是素来不甚纵情享乐罢了。」
初至山庄数日,湘阳王忙于公务,天未亮便离庄,夜半方归,两人几乎未曾见着他一面。
无人管束之下,宋楚楚如脱韁小鹿,早将拘束拋诸脑后。江若寧见她高兴,便随她一同在山庄中四处间游。
山庄中的果园此时正盛,宋楚楚特别喜欢那一口清甜多汁的霜梨,每日都嚷着要摘上几个,还让灶房的厨娘给她做梨膏糖。
江若寧原不嗜甜,但见她吃得高兴,也偶尔嚐上一块,听着宋楚楚嘰嘰喳喳说些趣话,心头也不觉得烦。
数日下来,她们去了山后的果林小径,偶尔去西边小湖旁的画亭作画,又上了东坡赏花。
这日傍晚,天际澄澈无云,二人吩咐灶房备了点心与果酒,在水榭中赏月小酌。
宋楚楚喝得脸颊红红,手撑着腮帮子,叹道:「这里真的好美,我好喜欢……」
江若寧莞尔,脸色也染上了醉红。
宋楚楚突发奇想,问道:「你说,若我从未进府,如今会在做什么呢?」
江若寧闻言,片刻若有所思,才轻声道:「你真想听?」
「说呀。你快说。」宋楚楚好奇地催促道。
江若寧微笑,语气平淡:
「我想……侯爷纵然待你如珠如宝,却也无法将一位长成的闺女长年留在军营。」
「他别无他法,终究得为你寻门好亲事。」
「你年华正好,性子明快,起初夫家必会欣赏。」
「可你也傲气骄纵,不服管束。夫家或会因你是侯爷之女而礼让叁分,可久而久之,恩情淡了,难保不生怠慢。」
她顿了顿,目光柔和,语气却分外篤定:
「而你,最受不得人轻视、冷落。」
「说来说去,或许……王爷,才真是你最妥帖的归宿。」
宋楚楚一怔。
她从未仔细想过,若真嫁予旁人,会过着怎样的日子。她撅了撅嘴,不服气似的又呷了一口果酒,却觉得那酒忽然有些辣,便闷声道:
「江姐姐只会说我,你还不是一样?」
「我?」
宋楚楚重重地点头,语气颇为坚定:
「若江姐姐不入王府,定会在江南嫁个文人才子。琴棋书画、吟风弄月,从此过着无趣的日子。」
「然后某一日,便被闷死了!」
江若寧听罢,忍不住「噗嗤」一声笑了出来。
宋楚楚抗议道:
「你笑什么?我可是认真得很!」
「你若嫁给那种迂腐书生,日子只怕就如梁鸿孟光那般,相敬如宾。」
江若寧失笑,语声温和:「相敬如宾,可不是贬义之词。」
「当然是!江姐姐你见着宾客,心头会『怦、怦』地跳吗?难道不是见到王爷才会?」
江若寧微怔,一时无法反驳,眼底的神色微乱。
宋楚楚见状,笑嘻嘻地饮酒。
——哼哼,打趣我?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。
那夜,二人同浸山下温泉。池水微温,花瓣浮荡。帐幔低垂,水汽如雾。
江若寧倚着石边静泡,薄纱汤衣湿贴在肩颈,肌肤如玉泛光。
宋楚楚斜倚在另一侧,见她神色安静,忽然心痒,掌心捧起水,朝她轻轻泼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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