尾灯彻底融进夜色那刻,山庄门口只余风声。
沉翯在原地站了片刻,才收回视线。
王琦适时上前,躬身道:“沉总,今晚您是回去,还是在这边休息?”
沉翯微扬了扬头,“让人把我的车开过来。”
王琦随即应声去办,不多时,黑色的巴博斯停在台阶下,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。
司机下了车,将钥匙递给王琦,王琦转呈给沉翯,又补了一句:“沉总,天色晚了,山路不好走,要不还是让司机送您回去吧。”
沉翯接过钥匙,指尖触感冰凉,“不必。”他顿了顿,“我今晚回渚园。”
说完,拉开车门,兀自坐进驾驶位。
王琦站在车外,看着那辆黑色的车绝尘而去,心下诧异。小沉总自回国后,便极少回老宅,大多时候都住在市区的公寓,怎么今晚突然要回去?
车窗降下半寸,夜风灌进来,带着山林草木的湿冷气息。沉翯单手扶着方向盘,车辆在蜿蜒的山道上疾驰,车灯切开浓稠的夜色。
他确实极少回渚园。
那里承载的记忆,大多令他不快。
下午牌局开始前,沉峤给他挂来电话,以兄长式的命令口吻,让他今晚务必回家,陪父亲用晚餐。
他几乎是惯性地想要拒绝,话到嘴边,却在听见那句“妈今晚的航班到”后,生生拐了个弯。
所有推脱的借口都咽了回去,只淡淡回了句:“晚饭已经约了人,结束后,我会回去。”
沉峤比他大八岁,从出生的那一刻起,就被沉北昆当作红乔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培养。沉翯记事时,沉峤已经跟在父亲身边,出入各种场合,学习如何周旋,如何算计,如何将权力与财富牢牢握在手中。
父兄的世界,沉翯从前不感兴趣,也融不进去。
他们执迷于构筑自己的商业帝国,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,偶尔回家,也总有各色客人来往。红乔的生意版图铺得极大,除了明面上的产业,灰色地带也涉猎颇深,三教九流,鱼龙混杂。
那些人,那些事,沉北昆和沉峤从不避讳他,只当他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,不谙世事的小孩子。
他们低估了孩童的记忆力,也低估了他的早慧。
青少年时期的沉翯,常常在路过二楼挑高的中庭回廊时,停下脚步,面无表情地,俯视着楼下客厅里上演的一幕幕。
丑陋,肮脏。
沉翯厌恶这一切。他成长于一个金字塔顶端的特权家庭,享受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资源与便利,可内心深处,却生出一种近乎决绝的、想要将这一切付之一炬,将自己从这片肮脏的泥污中拖拽出来的渴望。
想到这儿,沉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方向盘下的手指,不自觉地收紧。
可现在呢?
他也在利用权力,试图将那个人捆绑在身边,让她不得不依附于他。
他对她,有着深入骨髓的欲念。无论是身体,还是其他。
五年前失去过她一次,他无法接受,她再一次彻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。
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,哪怕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种人。
车灯刺破黑暗,前方,渚园的轮廓,在夜色中渐渐清晰起来。
轮毂碾过前庭碎石路面,最终在主宅门口停稳。
灯火通明,却照不散夜的浓稠。
沉翯熄了火,推门下车,脚步未停,径直走向主宅大门。
厚重的雕花木门前,管家陈伯已躬身候着,见他走近,立刻拉开门,恭谨道:“二少爷回来了。”
沉翯略一点头,越过他走进玄关,灯光煌煌,空气里有股木料与淡淡花香混合的气味。
他脱下外套,随手递给跟进来的佣人,抬眼便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沉峤。
长兄沉峤,身形比他略壮硕些,眉眼与沉北昆有七分像,继承了父亲的轮廓,却少了几分杀伐决断的狠戾,多了些世家子的浮华感。
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,领口微敞,正歪靠在沙发扶手上,手里捏着半杯威士忌,冰块碰撞杯壁,发出清凌凌的声响。看见沉翯进来,他坐直了些,却没起身。
“妈呢?”沉翯走到客厅中央,沉翯一边解着衬衫袖口的扣子,一边问。
沉峤下巴朝楼上书房的方向点了点,眼神往上瞟,“跟爸在里面谈事。”
他就这么靠着,端详着沉翯,眼神里却没有多少亲近的温度。
父亲让他下来等沉翯,尽一尽兄长的“本分”,他其实不大情愿。
他一直有点怵这个弟弟。
自从母亲沉昭华决绝地抛下一切远赴欧洲,沉翯骨子里某种东西,被彻底释放了出来。阴郁,寡言,情绪像被抽空,只剩下一个精致的壳。
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,沉峤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。
他大学毕业那年,正是年轻气盛、肆意妄为的时候,仗着父母都不在家,带了个水灵灵的小明星回家厮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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