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珏为他们师兄弟的大好情谊而震惊地抬起眼皮,忍不住道:
“沈杞除了多了张嘴,也没怎么你吧?”
苏栗说:
“阳火旺盛也会嘴臭,指不定一副药下去他这毛病就好了呢。”
伊珏叹道:
“有没有可能一副药下去,你师弟就将你折了,再来一道雷,你就没了呢。”
这可太有可能了。苏栗只好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坏心眼,悻悻道:
“罢了,你也别告诉我药方,我怕哪天忍不住和他同归于尽。”
祸害师弟的心思被彻底掐灭,他从剑身里飘出来,形体已经凝实的仿佛是个活人,在车厢翻找一圈,找出点心果子塞进嘴里,脸颊塞的圆鼓鼓,配着灵动的猫儿眼,像个静不下的小动物,食物都堵不住嘴地嘀嘀咕咕,一忽儿说沈杞的嘴,一忽儿说长平现在凶的可怕,又说起赵家的事,他说:“你知道长平他爹炼丹的丹方里有童子心吗?”
伊珏:“我见过他一次,黑乌乌一团黑气,我那便宜舅舅身上应该也有,所以他的病至今不愈。”
苏栗知他心中有数,仍旧嘱咐:
“你知道就好,此生事了离他们家远些。”
他边吃边说,还能鼓囊囊的包紧嘴,一点碎屑都没喷出来,可见师兄弟是天注定的缘分,话唠和毒舌合该互相祸害。
伊珏问他:“‘执灯’你知道多少?”
苏栗说:“我都知道,但因果太重,我不能说。我们被长平叫来帮手,也是因为我师兄收的那个造孽的弟子,有这份因果在先,否则有多远跑多远。”
伊珏倒是能理解,“执灯”行走天下千年,善恶已经是浑浊一团,若不是他这辈子姓赵,也不愿意沾染半分。
但凡有些背景根脚,修行者都不太愿意掺和进来,对他们来说沾染因果比身死道消还可怕——野心家除外。
及深山野林里刚启智的精怪,不懂这些,没有传承的妖也不太懂这些,很容易便被一些许诺诓走。
伊珏没有再说什么,一路躺回去,洗漱完让侍从给自己上药包扎后便沉沉睡去。
再醒来吃饱喝足,总算将这半个月对身体的消耗补充完毕,又赶去皇陵。
整座山脉和祖祠附近的小城格外冷清肃杀,身着铁甲手持长枪的铁卫将小城布的密密麻麻,空气似乎都泛着血气。
伊珏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,直接骑马去了皇陵所属山脉脚下,与长平碰面时她彻夜未歇,仍旧穿着沉重的盔甲,明甲上刀痕箭簇的凹陷格外明显,由此可见一整夜的不太平。
“查出主谋了?”伊珏问。
长平“嗯”了一声,望着远处翠绿山脉走了神,过了片刻才道:
“我有时真的很厌恶人类。”
事情说起来再简单不过,加入“执灯”的修行者除了妖也有人,道士、和尚、方士、术士……寿命短暂的人类借着“执灯”的力量修行,却修行不够,生老病死不得超脱,便打上了“执灯”里同僚的主意,那些单纯的小精怪们哪里是这些复杂人心的对手,被杀死后一身血肉都成了贪婪人心的祭品,连妖丹都被炼化吞服,成为他们延长岁寿的天财地宝——只是开始。
有贪婪的人自然也有贪婪的妖,沆瀣一气让更多受难者受难,并上下遮掩,蒙蔽天听。
可亏心事做多了是要遭雷劈的,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修行者,一生善恶都有天在看,为了躲开清算,先诈死从日光下消失,为了遮掩天机转移罪孽,他们便想了个主意——皇陵。
昌隆国运旺盛到连气运都要凝聚成龙,本就能替他们挡厄掩天机,皇陵是龙脉兴盛之地,上方众位陛下死后也成了他们的保护者。
于是皇陵底下就成了污浊蔓延之地。
其中不乏权高位重之人参与其中,替他们遮掩痕迹。
只需许出些微好处,修行者的好处比俗世金银好用的多,毕竟一张折纸就能悄无声息地让厌恶的人消失。
伊珏与长平的愤懑截然相反,好奇地问:
“这山洞是穿山甲开的么?还活着?”
“粗审了一遍,是有一只穿山甲妖,很早就被杀了。”
他的平静令人侧目,仍旧挂着:
“所以我说祖坟出问题了,你还不肯信。”
长平说:“你一点都不生气?”
“我为何要生气。”伊珏道:“你会放过他们?”
长平立刻道:“自然不会。”
“你再生气,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将他们杀干净,除此之外你还能做甚?”伊珏说:“你我都是无能之辈,做能做的事,求一个问心无愧。”
长平顿了顿,缓缓地道:
“我有愧。我也杀不干净。”
伊珏没说话。
太阳东升西落,日月每日轮转,生命寂灭新生,犯同样的错,做大同小异的恶……这片土地上并无新事。
人类寿命太短,想要的太多,所以总是一步错步步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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