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们进行数日,终于来到了西北边界,大漠的夜,来得早,也来得凌厉。
白日里蒸腾的热气在日落时分迅速被朔风驱散,队伍在戈壁深处找到了一处奇迹般的绿洲——一弯清澈如碧玉的月牙泉,你们在这里休整。
远离了京城,连空气都仿佛自由了许多,澜尤其如此,他不用只能隐在暗处,此刻,他利落地帮着亲兵们扎好营帐,拾掇柴火。
篝火很快升腾起来,跳跃的火光驱散了寒意,也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,他的眼眸里恢复了属于刺客的锐利与沉静。
暃解开了厚重的披风,只穿着内衬,姿态慵懒地靠在一块被晒得尚有余温的岩石上。你则裹紧了御寒的毛毡斗篷,坐在篝火旁,望着泉水中摇曳的星影出神。
“主上,看那边!”澜指着泉水的另一侧,那里地势略高,视野开阔,是观星的绝佳位置。他率先走过去,随意地盘腿坐下,仰头望向浩瀚的苍穹,招呼你也过来。
暃也站起身,向你伸出手,“小杞,看看这西北的星河,可比宫里那些匠人雕琢的穹顶画壮丽多了。”
你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手搭在他掌心,被他轻轻一带,也走向那片高地。远离了篝火,寒意更甚,但头顶的景象瞬间吸引了你的全部心神。
没有宫灯的侵扰,没有尘世的喧嚣。西北的夜空,是深不见底的墨蓝。繁星如同亿万颗被精心打磨过的钻石,密密麻麻地镶嵌其上,璀璨得令人晕眩。偶尔有流星拖着银亮的尾焰,转瞬即逝,留下心尖上一抹短暂的悸动。
“真美……”你低声感叹。
“嗯。”澜在你身边应了一声,他仰着头,目光追随着一条划过的流星,“比在京城时清楚太多了……每一颗都那么亮。”
暃仰头,目光也投向那无垠的星河,“确实壮阔,古人观星以定历法,卜吉凶,看兴衰……你说,我们三个的命星,此刻是不是也在这片星海里?”
“命星?”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星海茫茫,哪一颗属于你?哪一颗又属于身边这两个将你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?
“我只知道,看这星图方位,明日必是个晴天,利于行军。”你试图用务实,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氛围。
澜也附和:“北斗柄指东北,夜半风小,明日确实是个好天气。”
暃侧过头看你,篝火的余烬在他眼中跳跃,映出一片暖融的光。
“鹿将军果然无论何时何地,都心系军务。只是,偶看看这天地造化的奇景,想想身外之事,也不亏,对吧?毕竟……”他故意拖长了调子,“当王妃可没机会看到这样的星空。”
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,裹紧了斗篷:“当王妃更没机会在沙漠上挨冻!”
你嘴上反驳着,心里却不得不承认,火光、泉水、身侧两人的气息和体温,头顶是亿万年的沉默星光……这一刻的安宁,真实地抚慰着连日来紧绷的神经。
篝火噼啪作响,映照着你们各怀心事的脸庞,远离了京城的波谲云诡,在这片亘古的沙海与星空之下,那些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、步步惊心的权力倾轧,似乎都离你们远去了。只有星光洒落,笼罩着泉水边这小小的一方营地,以及被命运强行扭结在一起的你们。
夜风掠过沙丘,发出低沉的呜咽,像是古老大地的一声叹息。
夜深,营地渐渐安静下来,你们三人回到最大的那堆篝火旁,你望着跳跃的火苗,又侧头看了看身旁的暃。
他还在仰头望着星空,眼眸里倒映着点点星光。
“就这样……”你轻声开口,“放下你在京城苦心经营的一切,陪我来这苦寒之地……是不是太不值得了?”
那些权柄、地位、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,难道就如此轻易地……放弃了?
暃缓缓低下头,目光转向你:“当一些东西……本就不属于自己时,是强求不来的。强求,只会徒增烦恼,引来灾祸。”
你心头一震,他是在说这次政变吗?
皇帝收回权柄,皇后步步紧逼,他顺势抽身,以退为进?
还是……在说你们之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?他是在暗示,他对你的执着,并非强求,而是……命中注定?
亦或是他看开了,无论是权力还是你,都顺其自然?
这模棱两可的话语,让你再次陷入百思不得其解的境地。
你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的澜,白天他要负责探路、警戒,还要清除那些皇后派来的、伪装成沙匪或商队的问候者,精神高度紧绷,体力消耗巨大。此刻,他裹着暃的披风,已经蜷缩在毛毡上睡着了。火光映着他安静的睡颜,褪去了所有防备,呼吸均匀而绵长。
看着这样的澜,你心底涌起一股暖流,你知道,像澜这样的刺客,警惕刻入骨髓。他能在你和暃身边如此毫无防备地睡去,只说明一件事——这里,在他心里,是绝对安全的地方。
你和暃,是他本能去信任、去依赖的人。这份信任,在此刻静谧的星空下,显得如此珍贵,如此……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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